“要听我念书吗？”她问靠在她身上的小女孩，“上次的故事还没有念完哟。”
“嗯……”她点头。那个面容娴静的女子便伸手去拿壁炉上的厚书，然后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，“这个故事讲到哪里了呢……
“这里。”女孩很迅速地指向某排字，女子微眯着眼，吃力地分辨了一下，还是叹了口气，从抽屉里取出尺寸不合的金边眼镜——那是属于孩子的父亲的。她将眼镜勉强挂在耳朵上，开始用温柔的声音念那个故事。
“……眼镜？”女孩突然指着那副眼镜问。她一时语塞，“……对啊，是眼镜。”她当然知道她的疑问从何而来。她从来都不需要眼镜。幸好，那个女孩没有寻根问底。
但是……也快要知道了吧。她想着，轻轻咳了几声。
“你，还在……咳嗽吗？”她用不太连贯的语句表达着担忧，然而她只是露出恬静的微笑，“没关系的，最近我已经好多了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她继续读被打断的故事。
“……艾尔夫妇有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儿……”她将手轻轻搭在女孩的头上，不由自主地微笑，“她最喜欢吃各种甜食。”
“……我，不，喜欢。”她小声嘟囔着。
“我可是很喜欢呢。”
虽然这么说，实际上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吃过厨娘最擅长的蛋糕了。
念故事的进程又一次被打断，因为医生的例行检查时间到了。
那个面容冷峻，面色比病人还苍白的男子将女孩抱出了房间，“我不希望我在为病人诊断病情的时候有第三人在，尤其是一个吵闹的小孩子。”
这样的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了，可这一次，似乎是认真的了。医生年轻而成熟的面庞上似乎头一次露出了悲伤——虽然难以察觉，那个女孩可是以观察入微而颇受赞誉的。
但她不希望了解到这些。
医生很久才走出房间，脸上有一种凝重的神情。
“……医生？”她问他，他没有停下，直接转身，打算离开。
“医生？”她跟在他身后，他则头也不回，“她，她的病……是不是，很重了？”
“医生？
“医生……”
他猛地转过身，用一种近乎凶狠的神情，死死地盯着那个不过半人高的，与奄奄一息的病人拥有如出一辙的容貌的小女孩，还有她担忧的神色。她从没有见过任何人露出这种极端情绪下的表情，更不必说是性格冷静的医生。她小心地向后退了几步。
“……你母亲没事。她会好起来的。”
“可是，她之前……看书，的时候……”
“她会好起来的。”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，蹲下，捋起她幽紫的长发，“她，一定会好起来，我亚伯拉罕·威尔保证。”
他抿紧双唇，微皱眉头，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，“她不会死的。”
他又沉默了一会，起身离开了。
她呆呆立了一会，才想起来要回去敲门。
“……我好像听到你和威尔医生吵架了？”她斜倚在柔软而巨大的座椅上，“是怎么回事呢，亲爱的？”
她只是摇头。
“……”她微笑着闭上眼，轻轻叹了口气，“算了。不过现在……我可能不能给你念故事了，自己玩一下好吗？”
她用听起来很委屈的语气“嗯”了一声，走到房间的角落去，摊开桌上的书。
女子心中突然泛起莫名的苦涩——
她大概已经有感觉了吧，明明自己读得懂那些故事，为什么还要找我来念呢……她只是想陪我久一点吧？……她还是个小家伙，我要是就这么——
她低下头，看着项链下端的小匣子，两边各嵌着一张照片。其中一张，是她——几十年前的面庞，现在除了脸颊更瘦削之外，没有任何区别。另一张是位英俊的男子，金色的发和瞳一如温暖的晨光，那是她生命中少有的希望，也是支撑她活到今天的寄托之一。
她合上匣子，将冰冷的银色金属贴在自己额头上，想借此来缓解身体的高热和内心的痛苦。
翻书的女孩悄悄向这边看了一眼，本就带着淡淡忧郁的神色显得更加悲伤，手中的书页被轻轻折了折，发出清脆而沉闷的声响。
“……”她将项链放回胸口，向她露出了苍白无力的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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